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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魏孝明帝时期(公元515年—528年),都城洛阳来了个波斯僧人菩提达摩。当时洛阳城里寺庙很多,菩提达摩一时看花了眼。当地人说,这算啥,你还没去永宁寺呢。
闻听此言,菩提达摩立马赶去永宁寺,还没到近前,就被震惊了:“见金盘炫目,光照云表;宝铎含风,响出天外”。那是寺中一座九层佛塔,高90丈,塔顶上有表刹,又高出10丈。连装饰带佛塔,足足100丈高,妥妥的洛阳地标、彼时的摩天大厦。佛塔上上下下挂着130个铜铃,风吹铃响,十几里外都能听到。
佛塔北面有一座佛殿,殿中有一尊高大的饰金佛像、10尊和人体等高的佛像、两尊玉雕的佛像、3尊珍珠绣成的佛像、5尊金线编织成的佛像,制作精巧,冠绝当世。
此外,还有寺僧的住房、华丽的楼台1000多间,无不雕梁画栋,难以言表。至于绿化情况,更是松柏参天,香草护阶。寺庙的碑文上写着:“须弥宝殿,兜率净宫,莫尚于斯也。”意思是说,印度的宝殿、天界的宫室,没有一座能超过永宁寺。
逛了一圈下来,菩提达摩赞叹道:“真是鬼斧神工啊!我游历过很多国家,几乎走遍天下,从未见过如此恢弘气派的寺院,任何佛教胜地都没有这么壮丽的建筑啊!”口念南无阿弥陀佛,双手合掌,一连好几天,赞颂不已。
这个故事来自《洛阳伽蓝记》一书。作者是杨衒之,正史里没有他的记载。关于他的事迹,我们知道得很少,生卒年都不清楚,推测他的活动年代主要在北魏末年到东魏这一段时间。
伽蓝,是梵文僧伽蓝摩的简称,指的是寺院内的土地和建筑物,代指寺院。顾名思义,这本书介绍的是洛阳寺院的情况。
我们都很熟悉杜牧的名句——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。这说的是南朝崇佛盛况,北朝其实也不遑多让。
北魏时,孝文帝从平城迁都到洛阳后,佛教大昌。仅20多年间,北方寺院就增加到1.3万多所,京城洛阳内外,更是达到1000多所。
后来,公元534年,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。东魏武定五年(公元547年),杨衒之出差到洛阳,看到昔日繁华的都市,已成一片废墟。野兽出没其中,众鸟在此安巢。曾经金碧辉煌的寺庙楼塔,破败失修,长满了荆棘野草。
曾经登临过永宁寺佛塔的杨衒之,“感念废兴,因捃拾旧闻,追叙故迹”,回忆过去的盛况,写下《洛阳伽蓝记》5卷,想着给后人留下一些历史资料,并表达自己对王朝兴衰的看法。
之前洛阳佛教全盛之时,寺庙太多了,不能全写,所以杨衒之只选择那些有代表性的寺庙去写,先城内,后城外,城外又以东南西北为序。在文章结构上,先写立寺人、方位、建筑、环境,再写与之有关的人和事、传说和逸闻,有条不紊,井然有序。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就此评说:“体例绝为明晰,其文秾丽秀逸,烦而不厌,可与郦道元《水经注》肩随。”
书中所写寺院,有数千字长文,也有百余字短章。而所有记载和描述,又基本统一在“帝王迷信佛教导致国家衰亡”这样一个主题之下。
比如全书开篇的永宁寺,通过描写其规模宏大,连外来的和尚为之倾倒,来说明“营建过度”的本质,而如此奢侈建寺,并未带来福报。紧接着,书中就记载了与该寺有关的重大历史事变——将领的叛乱、皇帝的被杀、朝政的争夺,最后北魏分裂。而所有的事件,都是从北魏君臣的佞佛建寺、鱼肉百姓发端的。
唐代僧人释道宣认为,杨衒之写《洛阳伽蓝记》的目的,就在于揭露王公皇族建造了那么多寺庙佛塔,哪一样的背后不是“百姓卖儿贴妇钱”?
《洛阳伽蓝记》写了几十座寺庙,如果不在写法上用心,很容易写得雷同。杨衒之精准地把握住了各座寺院的特征,有时只用淡淡的几笔就能勾勒出。
永宁寺,极写浮屠之高,登顶后,“下临云雨”;景乐寺,建筑一笔带过,却用不少篇幅描述寺中令人目乱睛迷的奇术、幻术;法云寺,是西域乌场国昙摩罗所立,特别点出“胡饰”特征;高阳王寺,描写了中国古典建筑最突出的特征,即“飞檐反宇”;大觉寺,突出写其形势紧要,“实为胜地”……
《洛阳伽蓝记》为后世推重,还有一点,就是它提供了研究中国佛教史和中外关系史的宝贵资料。我们今天对法显和玄奘的西行求法故事很熟悉,但其实在他们之间,还有一位宋云,也做了同样的事。
宋云是敦煌人,神龟元年(公元518年)年底,受朝廷委派,和惠生等人前往天竺求取真经。他们从洛阳出发,一路西行,到达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带,于正光三年(公元522年)回国,带回大乘经典170部,并将沿途所见所闻和各国风土人情写成《宋云家纪》一书。这是研究我国北魏时期与中亚、阿富汗、印度、巴基斯坦等地诸国的政治、经济、交通、文化、民俗风情的宝贵文献。可惜此书后来佚失了,幸赖《洛阳伽蓝记》的引用才保存了一个大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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